华文视讯@海上风

  线日，笔者接到公司调令，受命派到M/V ZF5轮任职实习轮机。1985年，是个永远难忘的年份。

  是笔者航海轮机工程深造后的入道之年; 又是仅实习了不足五个月(制度规定实习期为一年)破格转正上岗任职之年(1985年6月6日上岗任职三管轮); 再是向往出国远洋的处女航之年。也是国际航海生涯开启之年。

  船舶正常海上定速航行时，我和三副都值8-12的航行班，这个班不累，生活影响不大。所以下午和晚上有时间安排工作和学习。

  当时我们通信的唯一途径就是写信。船舶航行时写好，到港后打包委托当地代理寄出，若干天(月)后寄到国内，再转寄到家。船长一再告诫不要在埃及寄信。埃及代理不靠谱，有时信件寄出数月，船舶都回来了，信件还没收到。我的业余时间常常是写家信，每天写一点，一个航次下来，抵达荷兰鹿特丹港准备寄出时一个信封装不下了。整整十几页信纸，最后分成两封信，上下两集。同仁们调侃我在写电视连续剧。

  船舶进入马六甲海峡前，船舶进行了防海盗教育和安排防海盗值班。我们这些没有防海盗经验的菜鸟，依仗着船舶装备着一个加强班的武器，都摩拳擦掌，感觉能进入实战了。政委也安排了基干民兵进行海上射击训练，做好了与海盗作战的准备。船长不以为然，在船员大会上讲了一个海盗袭击的故事。

  曾经有一艘前苏联船舶，在海上遇到海盗。战斗民族与海盗展开了真枪实弹对抗，双方都有伤亡，但海盗亏大了。船舶下一个靠港在欧洲。但船舶靠港后，上来一位貌似港方工作人员，来到船长房间，从包里拿出无声手枪，对着船长举手三枪。转身走人……

  M/V ZF5轮是艘出厂仅一年的新船，载重2万吨的多用途散货船(Bulk carrier) 。航速12海浬/小时，主机是苏尔寿RLB回流扫气两冲程单作用可倒车船舶主机(当时苏尔寿主机市场占有率60-70%)，此机型是当时的最新机型，由上海船厂引进苏尔寿专利制造。

  由于船舶续航能力有限，不能直接抵达欧洲港口，需要中途加油。公司安排在沙特的吉达港补给燃油IFO180cst(180cst的中间燃料油)数百吨。

  抵达沙特吉达港后在港外抛锚，准备补给燃油。同仁们都特别高兴，总算航行了二十多天后，可以在港口歇脚了，可以暂短休息调整一下。钓鱼高手拿出渔具在船舷边下勾。突然有人发现海水里有巨大的黑影游过来，仔细发现那是条大鲨鱼，足有一百多斤重。大家立即行动起来。准备了比手指粗的白棕绳，挂肉用的大钩子，一斤多重的大肥肉做鱼饵。放下钩子看着凶残任性的大鲨鱼毫不客气的上来就是一口。大家使劲将鲨鱼拉上到船舷，再用消防勾、铁锹将其翻进船舷。鲨鱼还张着大口挣扎。大家一顿痛打，鲨鱼老实了。挂起一称，一百一十几斤。接着又如法炮制，又钓上一条。在钓上第三条时，绳子断了，大鲨鱼从船舷上掉入海里逃脱。

  这应该是最精彩的海钓经历了，后来虽然也遇到过鲨鱼和鲸鱼，但只能“望鱼兴叹”，没能捕获。

  1985年，改革开放初期，很多方面还没理顺。我们远洋船舶的外事纪律教育同样不可小觑。国家颁发了《外事纪律18条》，我们每次抵达国外港口前必须集中宣读，逐条讲解，逐条学习。其中的精华是: 热爱祖国热爱党; 立场坚定旗帜鲜明，自觉资产阶级腐朽思想; 遵守所在国的法律和法规，友好礼貌对待外宾; 下地要衣着整洁，必须编组，三人一组，党员任组长，回来后组长要向政委汇报下地情况; 不许进入色情场所，不许进入赌场、海滩、电影院等公共场所。不许拿、讨黄色画报，有拾到或码头工人留下的要交给政委……

  红海(Red sea)航段船舶航行了约一周时间。红海美其名红色的海，据说红海中有一种海藻，泛滥时呈红色，染红了整个海面，所以称为红海。我以为: 红色似火，火乃高热，应该称“热海”。的确如此，红海一年四季炎热如夏，海水温度常在32度(近来夏天甚至达到33-34度)，气温在36-40度，机舱温度在44度左右。

  红海最北部是埃及的苏伊士运河(Suez canal Egypt)。这是一条印度洋连通地中海和大西洋的重要通道，国际航运地位显赫，由法国冒险家理西普1869年主导开凿通航。现在由埃及运河管理当局管理运作，是埃及国民经济的主要来源。

  第一次通过运河，惊喜之余却有几分不爽和堵心。因我们的船舶航速慢，操控性差，而被编队在倒数第二。这还不算，埃及领港上船后要这要那，船上难以应对。最后因为领港要带走领港房间墙上的一副装饰画。被拒绝后，扔下一句不友好的话(Your vessel stay at here, no my business! 你们船待在这里吧，不管我的事)，扬长而去。引发船舶误会: 在大苦湖抛锚后再没有领港了，过不了运河了。

  其实，在大苦湖抛锚后将等待南下的船舶通过后然后再继续北上航行，同时也要换领港。

  船舶整整一天时间，顺利通过苏伊士运河，进入地中海(Mediterranean sea)。又是近一周的航行，顺利通过直布罗陀海峡(The strait Gibraltar)，转向北上，过比斯开湾，直达荷兰鹿特丹港。

  比斯开湾是个航海人“闻虎色变”的海湾。由于它的地理位置和地理特征，常年风暴不断，被航运业冠名“永不休眠的海湾”。这次通过好在还未进入冬季，没有遇到飓风，但涌浪更使人反胃头晕。

  抵达荷兰，航行在马斯河上，两岸景色令人神往。马斯河上桥梁很多，古老的，现代的。固定的，升降的。金属的，水泥的。感觉就是个桥梁博览会。远处绿茵成片，牛群风车，经典的荷兰景色……

  船舶拐入一条小河，在一个很小的港池里靠上了我们的卸货码头。感觉太失望了，只是感觉我们的万吨巨轮，进入了荷兰乡下的小河浜。

  其实我们虽说是到鹿特丹港，其实是在鹿特丹周边的一个小港区。航道虽然像上海的河浜，但水深足可抵挡数万吨巨轮的吃水，且运行顺畅。

  船舶靠港荷兰卸货2天，大副的货运业务也顺利。大副爆料，朝鲜港方操作粗糙，水尺上损失几百吨货，荷兰货主捡了个大便宜。

  工作之余，我们急于登陆下地，感受一下西方国家的时尚氛围。刚出港区有些晕，一切都陌生，都新鲜，没有方向。总算找到一位老外，用中式英语问路，对方摇头听不懂(荷兰人不懂英语很正常)。但他意识到我们是要去商业区，指出了方向。我们步行约半个多小时来到所谓的商业区。这是一个古老的，有历史的小镇，商业区虽然不大，但非常有魅力。我们尽管都来自上海大都市，但小镇的时尚、奢华、古典，油画色、橡木味、欧洲风… 使我们在朝鲜清津的自豪感、满足感荡然无存。一下午的游览观光，突然感到海上漂泊了44天能够有如此感觉，非常值得。

  欧洲的荷兰鹿特丹是个船舶燃油补给的重要港口，油质上乘，价格实惠，国际船舶几乎都在此补给燃油。我们同样在此加足了燃料油IFO180cst。第一次在欧洲补给燃油，也开了眼界，涨了知识。

  补给油轮是条类似内河的千吨级驳船，有自航能力。油驳很美，保养的很好。上面除了专业设备之外，生活舱室布置的也很讲究，船尾还有一辆小轿车。靠妥我们大船后他们的业务员(一个很帅的小伙子)搭梯子爬上我们船舶办理补给燃油手续。笔者自然热情参加了整个补给过程，充当了业务翻译角色，并在《海运科技》发表了《国外补油安全操作》技术指导论文。另有两位操作小伙登轮连接输油管。感觉他们操作专业，动作娴熟，工具精良，态度友好。约2百吨/小时的补给速度，控制的非常准确。因他们补给的燃油数量准确，我们的仓容余量很少，泵油快结束时轮机长的脸色都发白了，紧急叫停，差一点就要冒出来了(如果燃油溢出、入海就是严重的污染事故)。

  离开荷兰后接到航次命令，下航次计划在德国汉堡受载两万吨钢材回广东湛江，大家特别高兴。因为德国是西方发达国家的代表，制造业王国。汉堡是德国的经济、文化、航运的重镇。德国与中国在经济上，制造业上，航运业上都有着良好的合作。德国日耳曼民族的执着、认真的精神，一直是我们的楷模。

  在德国汉堡停泊受载5天，代理安排了两天两批一日游。大巴接送到汉堡火车站，然后自由活动。

  汉堡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免税店里的冰箱、彩电很受青睐。质量上乘，价格合理。按照我当时每天2.2美元的航海津贴，买一个不大的冰箱还是可以的。供应商是个中国通，能说上几句客套话，服务也很热情。最后做成了几笔生意。主要买的是冰箱和彩电。

  船舶离开汉堡后，返航中国湛江。大家埋头工作，保证安全航行，期待回程中抵靠新加坡。

  船舶“心照不宣”，申请在新加坡补给燃油，公司“心知肚明”，同意在新加坡停泊两天。船舶在港外抛锚，人员分两批乘坐交通船在红灯码头登陆。海洋(电器店)、泰昌(布店)、辽源(钟表)都有车辆争抢客人，接送船员去他们店购物，购买大件。新加坡主攻方向主要是电视机、音响、手表、照相机等免税“奢侈品”。当时依照国家海关政策，在境外90天可以免税购买进口商品一大件(电视机、冰箱、高档音响、高档照相机、高档手表、摩托车终身一辆)和一小件(收录机、吸尘器、微波炉等)，以及两条外烟，两瓶洋酒。

  在国内物质匮乏，高档进口家电稀有为贵的大环境下，我们的免税指标成了香饽饽，我们带入国内的高档进口家电直接提升了生活品质。

  新加坡船舶加油后，同仁们也都加了“油”。不是彩电就是音响，再就是化妆品、磁带、、美发工具等。好像身上的几个外汇不用掉回家没法交代似的。笔者买了一台法国汤姆森彩电，较早进入了彩电时代。

  当时我们在工薪阶层中也是先富裕起来的人群。笔者的基本工资56元，加附加工资6元，每月固定收入62块钱。船舶出国每天2.2元美金的航海津贴。另有一笔不小的固定收入是节油奖和渣油奖，半年一结算，约400-600元。船舶远洋的伙食费也是个大头。最初3.8元/天，涨到现在9元美金/天。所以一般吃不完，船舶就在海外购买“奢侈食品”发给大家。这次欧洲回国每人发了威士忌，荷兰啤酒和母子奶粉，青岛啤酒(当时有钱买不到)，可口可乐，牛肉、鸡鱼罐头等好几箱上等优质食品……

  船舶顺利抵达广东湛江，圆满完成了远航任务。我的处女航宣告完美结束，同时也代表着我的30年的国际航海生涯就此开始。

  《期待》运河小贩期待的眼光令人难以忘怀。这张照片有点贵。当时拍一卷彩色照片几乎要一个月的工资代价。1985年9月摄于苏伊士运河。。

  航海马利，曾服役于原中国人民南字610部队司令部管理科。退休前系中国远洋海运集团高级轮机长（高级工程师），资深国际航海人，上海老年科技协会摄影研究会会员，造船委会员。退休后华丽转型，低调玩起:

  一 纪实影像摄制（曾师从复旦大学新闻系马隶林、谢恩光教授，启蒙新闻摄影）；

  谭怀湘（云），童模圈大家都喜欢称她奕霖妈，别名：云，女，祖籍湖南，出生上海，上有老下有小70后的那一代人。一直认为心态很重要，开心过好每一天，善待每一个人，以平常心对待不平常事、不平常人。喜欢诵读喜欢音乐，希望用自己的声音感染下一代，传播美好。